姒月喵

第22章《等不到老》

举案齐眉，形容夫妻伉俪情深，和谐美满，冬浮光真心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听的名字，虽说给了一个男生。

她不由得想到《甄嬛传》①播出后那句大火起来，本是西汉才女卓文君在《白头吟》中的名句“愿得一心人，白首不相离”，嘴上也应景地蹦出一个接一个吉祥话：“齐眉齐眉，是个好兆头！预示齐眉哥将来能得如花美眷，恩爱幸福，白头到老，不离不弃！”

“那就借你这位‘冬日浮光’的吉言啦。”齐眉也是个嘴巧的人，巧妙地说透冬浮光的名字，引得女孩心花怒放：“齐眉哥好见识，很高兴认识你！”

“齐眉哥可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警务指挥与战术系的高材生，令罪犯闻风丧胆的‘战狼’！”冬沉璧很崇拜齐眉，像个小迷弟兴致勃勃地介绍他。

齐眉做了个小声的动作：“人民警察，地下工作者，低调低调。”

“齐眉哥是警察呀……”冬浮光小声说着，细细打量这位俊朗的男生，发现他身上确实有一种刚健的气质，难怪是个运动健将。

“喂，看你那色眯眯的眼神，齐眉哥名草有主，不许……啊！”冬沉璧不作死不会死，随口开玩笑惹得冬浮光恼羞成怒，揪住他耳朵：“你小子是不是长了长舌妇的嘴巴？”

“疼疼疼！你这么凶，将来肯定嫁不出去！”

“哥为什么要嫁？咋不能娶？”

“男人婆！”

“看样子你还不够疼。”

冬浮光和冬沉璧总一言不合就互相伤害，连旁人都无暇顾及。齐眉越瞧越觉得有意思，也同情被冬浮光拿捏得稳稳的冬沉璧，笑道：“好啦，沉璧，你咋这么说你姐？人家明明是窈窕淑女，都被你气成花木兰。”

“花木兰又咋了？闺阁贴得了花黄，战场杀得了酋敌，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弱女子！”冬浮光松开龇牙咧嘴的冬沉璧，自信地仰头，在渐暗的天色中绽放出明媚张扬的笑容，复燃夏夜的灯火阑珊。

“有个性！”齐眉目露赞赏，对冬浮光抱拳。女孩本有点儿不悦他刚才言语里对花木兰这种巾帼女性的“偏见”，又见他幽默地示好，也大大方方地抱拳回礼：“多谢！”

就在这时，冬浮光更个性的手机铃声《少年英雄小哪吒》破坏昂扬的氛围，像严肃的会场闯入小孩子。

冬沉璧放声大笑，齐眉也愣住，冬浮光羞红脸拍了弟弟一下，然后接电话：“喂，霓霓姐，我们到啦，好好，拜拜，挂了！”

“赶紧回！克里马擦！”

“不买冰镇雪碧啦？”

“想得美！我都吃不上巧乐兹！再回晚，霓霓姐会担心的！”

“好好！哎……齐眉哥！我们走啦，再见！”

“哦对，拜拜！”

冬浮光拉着冬沉璧匆匆离去，齐眉伸手本想说“再见”，但这对风风火火的姐弟已跑远，他望着慢慢消失在灯火阑珊里那个清爽的短发身影，忽觉依然喧嚣的篮球场，竟前所未有地寂静下来。

说话声、嬉笑声、吵闹声……他什么都听不到了。

在这个不得不赔笑的夜晚，燕姝也完全听不到母亲在饭局上说了什么，更听不到那个瘦瘦的周瑗说了什么。

她像自动回复的机器人，别人问什么，她就尬笑着答什么，最大程度不失礼貌，可多余的话也绝不说，巴不得自己是空气。

“周瑗，快吃呀，这家店的大闸蟹做得非常好。”

“谢谢燕阿姨。”

母亲燕妮热情地给周瑗夹菜，不时瞪一下全程心不在焉的燕姝，后者也装糊涂，只要不点名，她就当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。

“咱们两家真有缘，之前在生意上，我和你父母一直合作，如今姝儿也考到西镐大学，成了你学妹。”燕妮留了一头中性短发，身材十分瘦削，脸上的妆化得很浓，两耳各戴了一只长流苏银质耳环，样貌算不上一眼惊艳，但浑身散发出女强人精明干练的强大气场。

“阿姨放心，以后在学校，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燕姝妹妹。”同样干瘦的周瑗看着文弱不少，他的脸只有巴掌大，却戴了一副琥珀色粗框眼镜，镜片还微呈三角形，越看越像只眼泡突出的青蛙。

两人说完都望向低头光吃自己的燕姝，她继续当没听见，夹起一口清炒荷兰豆，这是她最喜欢的菜，饭局气氛陷入尴尬。

“姝儿，和周瑗哥哥聊聊么，可以提前了解下学校……”

“等夏天等秋天，等下个季节，要等到月亮变缺，你才会回到我身边……”

燕姝故意在“网易云”播放自己的手机铃声《等你的季节》，拿起手机笑着说：“不好意思，接个电话，单位领导打来的。”

她边说边离开，忽略母亲因一眼看穿而微微愠怒的神色，更不必说那个自己正眼都没看的“青蛙”，来到酒店楼道后，顿觉脑袋轻松不少，空气都没那么压抑了。

“只想让你知道，我真的很好，爱一生恋一世，我也会等你到老……”

然而，手机音乐还没关闭，无意中听到这句歌词，想到今晚迫于家长“淫威”，和不喜欢的人逢场作戏的燕姝眼眶微酸，一股湿濛濛的感觉涌上眼睛，注入锥心的酸涩。

现实生活不是电视剧，连《步步惊心》中的女主角马尔泰·若曦，最终都阴差阳错地没在弥留之际等来心爱的四爷，倒越衬得“我也会等你到老”的悲凉和可笑。

“秦哥，请。”

“虹弟客气。”

燕姝在走廊发呆时，一个只存在于记忆里的声音悄然复活，她失神地看向身后走来的三四个人，一眼就认出那个左耳戴着银耳环、一身西装革履的平头男子。

才一眼的功夫，燕姝的呼吸快停止、心跳快停滞，眼看那男子在一步步走近她时，也微微睁了睁漆黑的眸子，还是印象里的剑眉星目，拥有极强的穿透力，仿佛能看到她心底。

奈何他离她越来越近时，却掩去方才的异样，和身旁那个戴着金链子的男人有说有笑，像一条与她永远不相交的平行线，云淡风轻地掠过，不带走她一片云彩。

燕姝凝视着他们消失在楼道，突然掏出手机，翻微信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名字，随后咬牙坐电梯追下楼，正好看到他恭敬地打开一辆特斯拉的车门，含笑送那个男人上去，等车开走后，他还原地不动地站着，双手插兜，望着豪车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中，整个人像夜里一盏没有点亮的灯杆，笔直更孤独。

“扈虹，你现在宁愿看车，都不愿看我一眼？”燕姝不知自己何时就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身后，夏天的晚风像冰丝浮在脸上，激起一阵意外的冷冽。

扈虹扭过头，手背触碰燕姝光洁幼态的脸，修长的手指沾着一股悄悄消失温度的凉意：“好端端地哭什么？”

或许泪眼婆娑的燕姝看着太令人心疼，他眉心皱起，上前轻轻地吻了下她的唇，下巴抵在她额头上，声音轻得像陷在水沟里的羽毛，透射出再也飞不起的无力感：“姝儿，忘了我吧。就算初中那会儿是为你坐牢，有前科没文凭的我，如今也配不上你。”

【注释】

①《甄嬛传》：即《后宫·甄嬛传》，是流潋紫创作的长篇小说，讲述了在“大周”这个虚构的朝代中，小说主人公甄嬛在后宫中的经历和成长。2011年拍摄成真人版电视剧。